第三天下午,校长的电话没来。
公司人事总监的电话来了。
“苏青,你现在来公司一趟。”
语气冰冷,不带一丝温度,像在通知一串工号。
我到了公司,推开那扇熟悉的玻璃门,却感觉像走进了法庭。
我的直属上司和人事总监,并排坐着,表情严肃得像要给我判刑。
一张纸,轻飘飘地甩在我面前。
上面盖着刺眼的,清苑小学的红。
一封举报信。
信里,我成了一个“因对老师公平教育理念不满,而恶意中伤学校的偏激家长”。
安安手上的伤,成了我“教唆孩子自残,以博取同情”的证据。
我看着那些颠倒黑白的铅字,脑子嗡的一声。
人事总监推了推眼镜,公事公办地开口。
“这封信,群发给了集团所有高层。”
“你的个人品德与价值观,已经严重影响了企业形象。”
“公司决定,单方面与你解除劳动合同。”
他嘴巴一张一合,后面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。
我只知道,我丢了工作。
因为一封来自“教书育人”之地的,构陷信。
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签的字,怎么走出那栋大楼的。
像个被抽走了魂的木偶。
回到家门口,我又看到了一张纸。
一张白得像讣告的纸,贴在我家门上。
是学校的开除通知。
理由更可笑了。
“安安同学在‘橡皮事件’后,经校方心理评估,存在严重心理偏执与***倾向,不适合继续在集体中学习。”
他们把一个受害者,硬生生定义成了一个疯子。
我撕下那张纸,手抖得厉害。
手机“嗡”地一震。
是班级群。
王老师发了一张新照片。
照片里,她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小山一样的橡皮,五颜六色,像一座献祭的坟。
她配了文字:“感谢各位家长的支持,我们班的‘公平资源库’正式成立!害群之马已被清除,集体恢复了纯洁!”
下面,是家长们整齐划一的“老师英明!”。
还有人发了个红包,上面写着“贺电”。
我胃里一阵翻涌,差点吐出来。
安安饿了。
我必须带他出门买点吃的。
在电梯口,我遇见了邻居张大妈。
她看见我们,像见了瘟神,夸张地后退一步,捏住了鼻子。
然后,她那张刻薄的嘴,就像***一样开了火。
“哟,这不是那个教孩子自残讹学校的疯子吗?”
她的声音又尖又响,整个楼道都能听见。
“工作丢了吧?孩子被开除了吧?活该!”
“大家快看啊,都离这种人远点,晦气!”
周围的邻居,有的探出头看热闹,有的赶紧关上了门。
我抱着安安,他把脸深深埋进我怀里,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。
失业。
儿子被开除。
名誉扫地。
社会性死亡。
铺天盖地的恶意,像潮水一样要把我们母子淹死。
我看着怀里吓得面无血色的儿子。
忽然笑了。
开始是低低的,压抑的笑。
后来,笑声越来越大,越来越凄厉。
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。
张大妈被我笑得有点发毛。
“疯了,我看她是真疯了!”
我停下笑。
在所有邻居或鄙夷或看好戏的注视下。
我掏出手机。
指尖划过屏幕,找到一个六年未曾触碰的号码。
我按下了拨通键。
“嘟——”
“嘟——”
电话接通了。
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,从听筒里传来。
我一字一句,冷静到可怕。
“陆渊,我们的儿子,因为一块橡皮,快要被这个世界逼死了。”